在一个国家的发展富强历程中,矿产资源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现在人们形容经济实力强大,还常常会使用“家里有矿”这种观点,可见矿藏在经济层面的重大意义早已深入人心。矿产种类非常之多,而钨矿因其在军事和经济领域的特殊意义而极受关注。近十年来,我国的钨矿探测工作取得了令人欢欣的成就,相隔不到四年,就两次刷新了“世界最大钨矿”的记录。可观的钨矿储量不但受到本国重视,就连其他几个国家也对它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兴趣。
最大钨矿记录刷新2012年,新闻媒体报道了赣西北发现世界最大钨矿床的好消息。发现矿藏的地点属于江西九江的武宁县,按地名命名为大湖塘钨矿。
负责主要探勘的江西地矿局披露,这个钨矿可分为南区和北区两部分,已探明的钨储量约为106万吨,为当时已发现的全球最大钨矿,同时伴生还有铜、银、锡、钼等其他矿产。业内人士估算后透露,该矿的价值保守估计超过千亿。这一条消息公开之后,不但地质行业欢欣鼓舞,传言中与这个钨矿有关联的厦门钨业也在股市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旋风。
朱溪钨铜矿的资源量是大湖塘钨矿的2.7倍左右,预估价值数千亿,“世界最大钨矿”的座次自然就发生了易主。这两处意义重大的矿藏都位于江西境内,其探测发现过程也引起了媒体和大众广泛的关注。
两大钨矿的发现始末实际上,大范围、有统筹、有组织的矿藏勘探活动,远远不是从发现大储量钨矿这一次才开始的。早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1:20万区域地质调查已经铺开,在这一调查过程中,江西勘探队伍通过水系沉积物调查,已经发现了大湖塘地区铜、钨、钼、锡综合异常的现象,甚至还找到了部分黑钨矿石英脉。
有了这些指向,之后在这片地域勘探找矿的行动陆续展开。不过,隔着地面要摸索到矿脉规律谈何容易,受工具和技术所限,他们一直未能找到中型以上的矿床,正所谓“只见星星,不见月亮”。有业内人士对此评价说,“找矿一定要遵循地质工作规律”,认为这并不是一件可以一蹴而就的事。但是,多年来大量资料和研究推论的积累,也为后来找矿突破打下了坚实的基础。2010年左右,中科院广州地化所沿着1958年发现黑钨矿的线索北上大湖塘,派出了七人小分队现场查勘。他们深入到野外山区的各个探测现场,收集了大量岩芯作为研究分析的材料,又花费了好几个月时间对这些样本做分析。
在一年半的时间里,几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共有70多台钻机开动钻探,总钻探工作量超过19万米。功夫不负有心人,百万吨级、超过此前江西全省钨矿总储量的大湖塘钨矿终究被他们找到了。朱溪钨铜矿的发现同样也建立在大量数据积累的基础上,2009年底,在关于赣北找矿的一场重要研讨会之后,江西地矿局很快将重点目标锁定到了钦杭成矿带的江西段北东部。这一地区同样积累了丰富的历史勘探数据,负责探测的九一二队拿出了最快的速度,全队动员前往国土资源厅整理资料。光是最原始的复印图件就整理出了上百幅,整理过程中常常遇到图纸太大、A4打印机无法复印的情况,他们就分别复印然后再拼接起来。
凭借着这样的干劲和效率,大批积攒下来的资料又一次发挥了它们应有的作用。不久,在江西省地勘基金中心的项目论证会上,朱溪项目顺利得到通过,地质科学院、中国地质大学、北京大学等科研教学单位也参与到研究当中。首批计划施工3个钻孔,工作量3000米,费用450万元左右。其中的ZK4207孔很快就交出了令人惊喜的答卷:钨矿体累计视厚度达139.66米,单层钨矿体视厚度达62米,三氧化钨的平均品位也符合工业开采要求。随后由国土资源部组织实施的“358”行动,也将朱溪列入行动部署计划中,这一决定开启了向朱溪大规模进军的序幕。之后规划的若干个钻探深孔,更是面临着深度大、斜孔施工、地层复杂等种种考验。
最终该项目累计完成钻孔超过20个,累计钻探工作量超三万米,分析各类型样品一万六千多件。光是深度超过2000米的钻孔就有三个,在地层复杂、岩溶发育的不利条件下,创出了江西省固体矿产勘查岩芯钻探深度第一的成绩。其中深达2222米的ZK5406孔更是探测到了矿体厚达577.9米的主矿体,其高度相当于190多层楼!这样的收获自然令所有人惊喜万分、奔走相告。2015年,该项目阶段性成果通过专家评审,该矿被成功确定为超大型规模。到了2017年,又确认了新增的三氧化钨资源量五十余万吨,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朱溪钨铜矿的资源量规模更新为344万吨,再次刷新了钨矿储量规模的世界纪录。由于在勘探中取得的重大成果,朱溪钨铜矿还获得了国土资源科技奖一等奖的殊荣。
钨的重要性在哪?为了确定足够规模的钨矿真实存在,持续的研究和探测能持续数十年,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一资源在国家实力和经济发展层面具备的战略意义。
在元素周期表中,钨是位于74号位置的金属元素,单质钨呈现钢灰或者银白色,硬度和熔点都很高,化学性质稳定,被归入高熔点稀有金属。由于其自身特质而成为硬质合金、特种钢的重要原料,在武器制造领域有无法替代的作用。早在19世纪就有德国科学家发现,只要在枪管材料中加入一定的钨材料,不但能够大大延长枪管寿命,还能改善炸膛问题。到了二战期间,德国又研发出了碳化钨弹心,大幅增强了炮弹的穿甲能力和杀伤力。
随着制造工艺、材料科学的慢慢的提升,钨在武器装备制造领域的地位逐渐重要。除了枪炮管之外,它还被用来做导弹、穿甲弹、火箭喷嘴、合金发动机等高精尖配件。每到战争期间,钨的需求和价格必定大幅上扬,因此它还有一个“战争金属之王”的外号。在国防战争以外的领域,钨在现代工业、高新技术应用中也是很重要的功能材料之一,例如航空航天、原子能、传播、汽车、化工等领域都对它有所需求。有说法把它比作味精,能够大幅改变最终生成物的性质,也有人说它是“工业的牙齿”。
例如用于燃气轮机、火箭、导弹及核反应堆部件的高温合金就要使用到钨作为原料,而高比重钨基合金更是反坦反潜穿甲弹头的重要材料。钨的重要性与稀土可说不分轩轾,因此被不少国家列为着重关注和掌握的战略资源。例如英国地质勘查研究所就把它列进了维持英国经济和生活方式所需要的材料的供应风险清单,并且位居首位,我国也将之列入战略性矿产名录,实行配给制限额开采。
“家里有矿”在国际竞争中的重大意义正因为钨的性能无可替代,用途又极为广泛,因此许多大国都将钨作为战略资源大量储备,以增强自身的抗风险能力。
作为自然界矿产资源之一,钨在地壳中的含量并不算多,据披露只占地壳总重的0.001%左右,预估其中可开采的部分不到一半。再加上矿藏分布的不均匀性,更加推高了钨资源在国际竞争中的敏感性。美国地质调查局发布的统计数据称,目前已探明的钨矿主要集中于阿尔卑斯-喜马拉雅山脉和环太平洋地质带,对应主要国家包括中国、加拿大、俄罗斯等。其中我国无论储备量、开采量、出口量和消费量,都位居全球首位。我国在钨资源层面上占据优势,本应具备与之相称的定价话语权。但是由于加工业后发因素的影响,初期钨矿开采呈现出不规范、多浪费的无序性。钨矿大省如湖南、江西、河南均存在不同程度的产业体系不尽合理以及非法开采问题。
其间,为了尽最大可能避免直接卖矿必然导致的利润吃亏,不少地方也兴建了一些钨加工公司。但由于仓促上马、技术工艺也较为落后,仍旧没办法摆脱利润率低、浪费大的问题。以2003年的进出口数据为例,该年钨丝的进口价达到了出口价的7倍左右。美国肯纳公司靠着加工含钨硬质合金获得年出售的收益20亿美元,折合人民币160亿元人民币;然而同一年中国钨业整体出售的收益仅为100亿元人民币,还不如美国这一个企业来得多。这就造成了一种危机暗伏的局面:西方国家将自己国内的钨矿尽可能封存不懂,转而从中国获得价格低的钨矿或者粗加工钨产品。而我国国内那些储量丰富、矿石品质较高的钨矿,更是成为它们重点锁定的原料来源。
例如以硬质合金为主材的刀具行业,就有瑞典山特维克、美国肯纳金属以及日韩欧洲的若干厂商在中国国内设置生产基地,以便用低廉价格获取原材料,再通过加工攫取高额利润。当这样的势头成为常态,便导致我国明明掌握着钨资源的优势地位,但全球钨市定价权却一度被牢牢操控在他国手中。业内人士分析,近二十年来中国、俄罗斯等国开采钨精矿数量较大,而如美日英法等国家却早已将钨精矿列入战略储备行列。这些国家一方面全力发展钨废料的回收与再利用,一方面封存自己国内的钨矿不进行开发。一旦国际市场钨供应紧张、中国钨品供应可能提价时,这些国家就会抛出储备来压制涨价趋势,从而确保仍然掌握钨品定价权。
我国的钨矿开发道路早在1991年,钨、锡、锑、离子型稀土这四类矿产就被列入保护性开采的特定矿种,该文件也是建国以来第一个针对钨矿保护开采的管理依据,至今仍发挥着及其重要的作用。之后历年来,都有以控制开采为目的的总量指标下发,然而由于利益攸关、情况繁杂,超采情况难以遏制,其中钨冶炼低端产品仲钨酸铵的扩能尤为惊人。在《全国矿产资源规划(2016-2020)》中,钨被列入国家战略性矿产目录,是宏观调控和监督管理的重点对象,在资源、财政、用地等方面均实行差别化管理。
今年2月底,自然资源部下达了2022年度的首批稀土矿钨矿开采总量控制指标,其中钨精矿(三氧化钨含量65%)的总量控制指标为6.3万吨,包括46890吨主采指标和16110吨综合利用指标。持续推行控制指标与取缔非法开采相结合的策略,正是我国为合理规划利用战略资源未雨绸缪的举动之一。小到整个钨行业,大到国家层面,都需要警惕其中蕴含的深层问题。钨矿作为一种战略物资遭到过度开采,并不仅仅是初级产品亟待升级、以便从中获得更高利润率的问题,更由于钨具备紧缺性、无法替代性和不可再生性,如果继续听之任之,相当于消耗了子孙后代的资源储备去供应国外所需。
如今经过多年来的持续努力,这样的状况已得到了改变,钨品产业良莠不齐的情况已然浮现好转、产业优化稳步进行,钨产品的出口价格也逐步回归。随着全球产业复兴、需求量开始上涨,钨产品的需求和市场仍有增长的空间。2021年7月,应《国土资源“十三五”规划纲要》中“编制矿产地质志,全面反映矿产勘查成果和成矿规律”的明确要求,第一部系统反映全国层面钨矿资源状况的专业志书《中国矿产地质志·钨矿卷》正式出版。这部书中包含了钨矿勘察、地质特征、区域成矿规律等相关信息和研究成果,它的问世也标志着我国的钨矿开发事业日益向着集约型、专业化、统筹化的方向转型。
时间来到2022年,中国人大代表彭寿先生彭寿在接受中新网采访时建议:提升中国关键矿产及基础原材料供应链高水平质量的发展水平,对于保障国家战略产业安全、建设制造强国具备极其重大战略意义。其中,彭寿先生就提到了中国稀土金属、钛、钨、钡、锑等8种矿产储量是世界第一,但矿产资源优势并未转化为产业竞争优势。所以,提升中国关键矿产及基础原材料供应链高水平质量的发展水平有很深刻的意义。而从上,也能清晰的知晓,纵然我国“身怀巨宝”,美英法等国都想分一杯羹,但这桩即将达成的千亿项目,任然有很多考验,如何前行,依旧需要深刻考虑。
官方参考文献:《曾经的“世界最大钨矿”——大湖塘钨矿》;中国科学院广州地球化学研究所 姚军明;2018-7-26《世界最大钨矿价值三千亿还是一千亿?》;中国证券报;2012-6-7《江西3000亿钨矿诞生背后》;财经中国;2012-6-15《世界最大钨矿诞生记》;中国国土资源报;2016-3-15《进口价是出口价7倍 全球钨业八成原料来自中国》;新华社;2005-1-15